第47章 李知恩 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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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——”
  李知恩看到桌上的早餐,自觉对着厨房寒暄了一句,楞了半晌也没人回应。她迷迷瞪瞪地在屋里找开了:厨房没有人,洗手间和女儿房间也没人。
  爱人和孩子都不在。
  她从床头捡起手机:
  “你喝太多了,我直接带孩子去上学了。晚上赶进度,可能很晚回来。孩子你接。”
  李知恩把手机别在腰带里,再朝着厨房走去。
  她习惯性打开咖啡机,那机器却一直在报错。打开豆子盒盖才发现已经空了。
  拉开抽屉、李知恩在几种咖啡豆前犹豫了一下,选了一种最浓的豆放到咖啡机里。她轻轻按下“espresso”键,机器轰轰响了起来。
  这样的响动,预热了机器、也预热了她的精神。
  她猛啜了一口咖啡,很烫,便放在餐桌上。
  李知恩深深叹了口气,解锁了手机屏幕:
  “李小姐,上周进度:
  我们搜证人员对成宥真家的情况进行再调查,重现了凶案过程后,发现现场可能由2名以上男子造成。
  检方提交的警方证据一定有出入。
  接下来会联合朴成焕警官一起进行复盘。一审诉讼程序上的错漏有一定难度,目前我们先在检方聆讯流程和抓捕流程中寻找漏洞。
  以上。”
  桌上的早餐是买来重新装盘的,花样繁多但没激起她的食欲。
  李知恩摆头望向窗外,天空被雾霾笼罩着,即使阳光再猛烈,也显得脏兮兮。不远处一群白鸽一圈一圈地在附近的楼上绕来绕去,一会儿又盘旋在小区的花园上空,一直没停脚。
  鼓噪极了。
  它们累了才在对面的红砖楼的房顶上歇脚,然后不情愿地被养鸽人请回鸽笼。
  昨晚喝醉到现在,知恩的记忆只维持到家附近的牛肉面店,那老板娘对她说的那句“怎么一个人喝这么多啊?”
  几个月前,再见到成宥真的那天,十几年的伪装、被一下揭开,本想着如何再面对旧人,没料到旧人遭遇了这场司法围剿。
  “宥真的命怎么这么苦啊。”
  从新千年那一夜开始,逃避就成了自己人生的主旋律。
  这次成宥真入狱、自己决定站出来,也是为了找回真正的秩序。
  想帮她只是一句话的事儿,说起来简单,但精神上的折磨和压力、成宥真这辈子凄惨的人生让李知恩一口气憋在心中又无人倾,难过极了。
  这十几年来生活何其平静,做别人的太太何其安心,做个打工者何其波澜不惊,如今要在几个礼拜完全抛弃。
  自己的人生如果暂停也无妨。只是对成宥真来说,如果一步踏错,又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灾难。
  李知恩走到洗手台前,清水打在脸上,清醒一下。看着镜中人憔悴的模样,心中想着成宥真又会如何:
  自她家出事,自己就和父母提出要到汉城复习、参加高考。没人知道她逃开大姜的真相。就连上次见到成宥真,知恩也撒谎说那时是父母的安排。
  刚进考试院的那周,知恩在路上商场的橱窗里,看到电视上对千禧案的报导后心里又久久不能平静。那以后她决定不再出门、甚至请考试院阿姨把房间里的电视机搬走。
  那段日子,李知恩也流了不少泪,她选择了躲在房间里、靠着书本和学习逃离真实的世界。
  她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,小心翼翼地在槽牙附近停留了会儿。最近上火、左右两边的牙龈都肿了。
  要不是一会儿去见宥真,李知恩就不刷牙洗脸了。
  “如果当时我送她回家,哪怕跟她在楼下多待一会儿。她爸妈如果没回来多好,一切都会不一样的。”知恩感觉一阵冷,连忙卷起这个念头,把它堆在心中一个角落。
  擦完脸,她直坐在沙发旁,把包举起、内容物直接抖落出来。
  “太乱了,是该整理整理背包了,”知恩自言自语道,“也要整理整理心情了。”
  她慢慢分拣着面前的东西,把跟诉讼无关的掏出来,比如同事送给孩子的护齿钙片糖、移动电源,又把律师交付的进度材料,和一些研究案件用的东西晒出来、挑了两页夹在秋田贤三著作的《裁判官はなぜ誤るのか(法官因何错判)》里。
  知恩握着那本书苦笑——所谓久病成医,现在的她似乎要成为半个法律界人士了。
  她收拾停当,换上一套肃静的风衣,蹬了一脚靴子出门了。
  ***
  “43270,探监!”
  监狱里一道道铁门发出“空隆空隆”的响声,由远及近。紧接着是一大串钥匙互相推搡的声音,它们有节奏地跟着惩教官的皮靴声吵起来。
  花姐挪了下身体,靠在小木架旁放着的厚海绵垫上,她前两天刚升级了单人沙发。裴女士和悠美姐陪着宥真守在门口,柴鸡不合时宜地问了句:“渴吗?”
  惩教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那钥匙刺啦刺啦的声音传到耳朵里,像一把电锯,切碎了宥真的白日梦。
  她婉言谢过柴鸡的好意,巴望在牢门的一侧。
  “咔哒咔哒,空隆空隆。”
  “43270,成宥真,出来!”
  宥真走出牢房,面前这位女警个头很高、膀大腰圆,她微微探着身体,真是个压力。
  她皮肤黝黑、警服胸部的扣子快被挤掉了似的。裤子上一点儿褶皱都没有,被她的肥肉撑得平整。
  “转身。”
  惩教官薅住宥真的手臂,从腰间拿出一串手铐。柴鸡主动把牢门关上,朝着惩教官龇牙咧嘴地笑着。
  戴好手铐,惩教官转身锁上了牢门。她瞟了一眼柴鸡,眉毛锁了一下,理都不理地蹲下给成宥真戴脚镣。
  “走,”女警起身,见到成宥真还傻站着有点儿不高兴了,“自己走啊,还用请啊?”
  牢房里传来花姐的声音:“右手!”
  这是成宥真进监狱以来的第一次会面,她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,转身以后就更懵了。花姐一声“右手”让她清醒过来,朝着通道大门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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